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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潮与松萝茶

张潮与松萝茶

  张潮(1659~1707),字山来,号心斋,别署心斋居士,安徽歙县柔川村人。清代文学家、小说家、刻书家,官至翰林院孔目,康熙十年侨寓扬州,长与戏剧家孔尚任和文学家陈维崧交好他学识广博,多才多艺,有《心斋杂俎》、《幽梦影》等著作二十多种,颇受世人称许。如哲理性散文小品集《幽梦影》,在古典文学中就是享有盛名的佳作,人称其“片花寸草,均有会心,遥水近山,不遗玄想”。是一部“有格言,有理学,有创解,有幻想,有别见,有奇思,有韵语,有趣论,有异说,有丽情,有经济,有戏谑,有醒世”的奇书。

一、张潮与《幽梦影》

 《幽梦影》是张潮纯情至性的流露,是他审美追求的结晶,更是他精简、丰厚人生感情的最终提炼,尤其是他豁达潇洒的情怀,在字里行间表露无遗,而他风流自赏、真率雅致的生活态度也是跃然于楮墨纸帛……所以说,《幽梦影》是“东方人生智慧珍品”。张潮说:“为人须可入诗,为物须可入画”,然可入诗画者又有几人?想来,惟有茶语也。

  张潮在《幽梦影》写到:“文章是案头山水,山水是地上文章”。倘若一个人能在案头山水中神游徜徉,或嗜好香茗,与高衲谈禅;或豆棚菜圃,听闲人说鬼;或赏杏花疏雨,杨柳轻风;或品黄山云雾,新安秋波;或默观元化之流,徐察阴阳之变;可谓是空我天怀,贞我内养。无酒肉之腻,无应酬之劳,个中的快乐和适意,岂是那些整天迎来送往,溷迹于牌桌歌场的钱奴商侩们所能体会,所能享受的!《幽梦影》一书,尤多格言妙论,言人之所不能言,道人之所未经道。展味低回,似餐帝浆沆瀣,听钩天广乐,不知此身之在下方尘世矣。如“菊以渊明为知己;梅以和靖为知己;竹以子猷为知己;莲以濂溪为知己……而茶以卢仝、陆羽为知己……”又如 “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茶呢?茶令人爽,还是茶令人雅?

  张潮是一位品茶的高手,更是清时文人茶事的代表人物之一。而文人茶事的特点是把琴棋书画诗歌词赋融入茶中,同时对茶具、水质、火候,环境及茶侣有特别讲究。换言之,少了上述特质就不成文人茶事。在喝茶这件事上,随着泡茶方式演变,自然在茶具方面也跟着变化多端,不变的追求依然是如何以适当的茶具,搭配最佳的水品,拿捏恰当的冲泡时间,在自然优雅的环境中,与对味的知己,一同品尝这杯好茶。所以,古代士子以回到大自然饮茶,视为时尚。纵不能去自然的环境中饮茶,也要在茶室、茶馆、茶亭、茶寮的陈设中缩微大自然,他们对山水的迷恋已到了物我两忘的地步……山之光,水之声,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韵致,美人之姿态,皆无可名状,无可执著,真足以摄召魂梦,颠倒情思。所以,因雪想高士,因花想美人,因酒想侠客,因月想好友,因山水想得意诗文,因茶——应该是想知己、想清友、想茶客……

二、张潮与《中冷泉记》

 “天生一为水”,水作为万物之母、生命之源,很早就被人们注意到了。至于老子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则几乎穷尽了水的特性。泡茶之讲究水质,如酿酒之于水质一样的要求同等重要,若水质不佳,再好的茶也无济于事。

  而对于煎茶用水,在古代则是被重视到无以复加的神圣程度……明人田艺衡的《煮泉小品》是一部茶之水的专著,它分“源泉”、“石流”、“清寒”、“甘香”、“宜茶”、“灵水”、“异泉”等十个部分,不少议论怪异到出人意表的程度。而清人张大复来得更猛,竟喧宾夺主地将水提高到胜于茶的地步,他在《梅花草堂笔谈》中说:“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以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看来好作惊人之语的文人习气,用在茶事酒风上更容易得到人们的谅解和认可。

 “扬子江心第一泉,南金来此铸文渊。男儿斩却楼兰首,闲品《茶经》拜羽仙。”这是民族英雄文天祥品尝了用中泠泉水煎泡的茶后所写下的诗篇。中泠泉,位于江苏镇江市金山寺以西的石弹山下。而古书记载,长江之水至江苏丹徒县金山一带,分为三泠 ,有南泠、北泠、中泠之称,其中以中泠泉眼涌水最多,便以中泠泉为其统称。唐宋时期,人们对中泠泉水的准确位置没有留下记载。一直到了明代,张大复《梅花草堂笔谈》才有比较详细的记载,他说:“予闻中泠泉故在郭璞墓,墓上有石穴罅,取竹作筒,钩之乃得。郭璞墓故当流间,难为力矣!”这是得之于传闻,非亲身经历,自然不甚翔实。宋初,李昉在《太平广记》一书中,就记载了李德裕曾派人到金山汲取中泠水煎茶的故事。苏东坡有“中泠南畔石盘陀,古来出没随涛波”的诗句,他说水势汹涌,急涡巨漩,汲中泠水极为困难,而陆游在游览金山时也有诗曰:“铜瓶愁汲中濡水,不见茶山九十翁”。明代陈继儒在《偃曝谈余》中记载,因为泉水在江心乱流夹石中,所以“汲者患之”。但是,为了满足人们的好奇心,于是寺中僧侣就“于山西北下穴一井,以给游客”。唐代陆羽在品评排列的泉水榜中,将中泠泉排列第七。稍后,刘伯刍又把宜茶之水分为七等,列中泠泉为天下第一泉。中泠泉水醇厚甘冽,特别适宜煎茶,用中泠泉煮茶,清澈甘香,饮之其味难忘。所以,自唐以来,达官贵人、文人学士等或指派天下代汲,或自己冒险自汲,都对中泠泉表示出极大兴趣。

  张潮则是亲自去过金山,并且和一位道士深入江心去汲中泠水,后来又把这番经历写成了《中泠泉记》一文,不仅内容翔实,文笔也洒脱动人。所以有人说,《中泠泉记》是一篇反映古人品茶用水实践的绝好文献。不知道张潮是在哪里,也不知道张潮用的是什么茶具,只知道张潮的《中泠泉记》是历史上写水的最好文章之一。张潮用中泠泉水来泡茶,“但觉清香一片从齿颊间沁人心胃,二三盏后,则薰风满面腋,顿觉尘襟涤尽……味兹泉,则人皆有仙气”,泡的是什么茶?张潮没有说,难道真的是“仙茶”吗?“其韵致清远,滋味甘香,清肺除烦,足称仙品。若取青绿,天池、松萝及下岕,虽冬月,色亦如苔衣,何足称妙”。倘若看到这段文字,你就知道张潮泡的是什么茶了……想来,理应是“烹之色若绿筠,香若兰蕙,味若甘露,虽经日而色香味竟如初烹而终不易……即有瓮中百斛金陵春,当不易吾炉头七碗松萝茗”。以张潮对故乡的热爱,对松萝茶的喜爱,这样的推测应该是有根据的。

三、张潮与《岕茶汇抄》

  张潮一生广聚天下奇书秘笈,志在编刻传世,造福后人,其代表作有《虞初新志》、《檀几丛书》和《昭代丛书》等。而《虎丘茶经补注》和《芥茶记钞》等著作,则是为后人研究(茶)有关工艺等提供了难得的历史文献,同时也开创了丛书编纂的新体式。张潮在《檀几丛书》中还记载了家乡的松萝茶:“视松萝、虎丘而色香丰美,自是天家清供,名曰片茶,初亦始岕制法,万历丙辰,僧稠荫游松萝,乃仿制为片”。张潮没有茶的专著,但他却是懂茶的,所以,他为冒襄的《岕茶汇抄》作了“序”还写了“跋”。

  张潮在《岕茶汇抄》“序”中说:“茶之为类不一,岕茶为最,岕之为类亦不一,庙后为佳。其采撷之宜,烹啜之政,巢民已详之矣,予复何言,然有所不可解者,不在今之茶,而在古之茶也。古人屑茶为末,蒸而范之成饼,已失其本来之味矣。至其烹也,又复点之以盐,亦何鄙俗乃尔耶。夫茶之妙在香,苟制而为饼,其香定不复存。茶妙在淡,点之以盐,是且与淡相反。吾不知玉川之所歌、鸿渐之所嗜,其妙果安在也。善茗饮者,每度卒不过三四瓯,徐徐啜之,妙尽其妙。玉川子于俄顷之间,顿倾七碗,此其鲸吞虹吸之状,与壮夫饮酒,夫复何姝。陆氏《茶经》所载,与今人异者,不一而足。使陆羽当时茶已如今世之制,吾知其沉酣于此中者,当更加十百于前矣。昔人谓饮茶为水厄,元魏人至以为耻甚,且谓不堪与酪作奴,苟得罗岕饮之,有不自悔其言之谬耶”。张潮在《岕茶汇抄》“序”中还着重强调了“茶之妙在香”、“茶之妙在淡”,想来,张潮对茶是十分了解的。他对茶自唐、宋、明以来的发展以及加工制作方法也是十分熟悉,所以他在“序”中对古人的品饮方式“然有所不可解者”。他以为饮茶应该是“徐徐啜之,妙尽其妙”才好,他还将茶的古今品饮方式作了相应的比较。总之,张潮论茶的古今之异并批评古人饮茶方法不当,是颇为扼要与中肯的。然而,张潮在《岕茶汇抄》“序”中还是很遗憾地说“吾香三天子都,有抹山茶,茶生石间,非人力所能培植,味淡香清,采之甚难,不可多得。惜巢民已殁,不能与之共赏也。”

  张潮对故乡徽州怀有深挚的感情,对于徽州的著作者以及记述徽州山川风物的著作,格外看重且广为搜罗,仅在《昭代丛书》初辑中,涉及的徽州作者就近二十人,涉及徽事的著作就有二十多种,他还在评点某些有关著作时,触类联想,见缝插针,情不自禁地顺笔补充诉述故乡的人情风物。他说“吾歙在郡之东南,声名文物,甲于诸邑,其为故老所传闻者,真足令人神往……”所以,他说故乡有“抹山茶”其“味淡香清……不可多得”。他在“跋”中更是感慨地说道:“吾乡既富茗柯,复饶泉水,以泉烹茶,其味大胜,计可与罗岕敌者,唯松萝耳。”是啊,松萝茶自明初问世以来,一直是声名大振并获得各界人士好评,尤其是松萝茶的“撮泡”瀹饮法更是大行其道……

  当中国的饮茶之风传到明代时,松萝茶的诞生不仅使茶的加工制作方法发生了革命性的变革,而且使茶的品饮形式也随之焕然一新。也就是说,松萝茶的出现,使得中国茶的品饮形式创新并发生了划时代的变化,可谓是开千古清饮之源。

  当松萝茶以民间撮泡、壶泡法渐成形式时,融隐逸之气于平朴之中的徽州文士茶又以一种清丽优雅的姿态出现且很快就一枝独秀并蔚然成风。同时,松萝茶的“瀹饮法”或“撮泡法”也一直流传至今。也正是因为松萝茶的制作工艺领先,茶叶品质优异和茶的清饮形式清雅。所以,张潮在为《岕茶汇抄》写“跋”时说“予曾诗寄巢民云:君为罗岕传神,我代松萝叫屈,同此一样清芬,忍令独向隅曲。迄今思之殊深,我以黄公酒垆之感也。”张潮与冒襄曾经为邻也是好友,所以,他向冒襄表达了能为松萝茶写点评说或是赋文赞誉……直白地说,冒襄可能是不甚了解松萝茶或是其它原因,总之,他是辜负了张潮的殷切期望。

四、张潮与松萝茶赋

  张潮于故乡的松萝茶是情有独钟且推崇备至,所以他自己动笔,满怀激情地写下了洋洋洒洒的《松萝茶赋》:“新安桑梓之国,松萝清妙之山,钟扶舆之秀气,产佳茗于灵岩。素朵颐与内地,尤扑鼻于边关。方其嫩叶才抽,新芽出秀;恰当谷雨之前,正值清明之候。执懿筐而采采,朝露方晞;呈纤手而扳扳,晓星才溜。于是携归小苑,偕我同人,芟除细梗,择取桑针。活火泡来,香满村村之市;箬笼装就,签题处处之名。若乃价别后先,源分南北。熟同雀舌之尖,谁比鹦翰之绿。第其高下,虽出于狙狯之品评;辨厥精粗,即证于缙绅而允服。既而缓提佳器,旋汲山泉,小铛慢煮,细火微煎。蟹眼声希,恍奏松涛之韵;竹炉侯足,疑闻涧水之喧于焉。新茗急投,磁瓯缓注,一人得神,二人得趣。风生两腋,鄙卢仝七椀之多;兴溢百篇,驾青莲一斗之酗。其为色也,比黄而碧,较绿而娇。依稀乎玉笋之干,仿佛乎金柳之条。嫩草初抽,蔗足方其逸韵;晴川新涨,差可拟其高标。其为香也,非麝非兰,非梅非菊。桂有其芬芳而逊其清,松有其幽逸而无其馥。微闻芗泽,宛持莲叶之杯;慢挹蒶蕴,似泛荷花之澳。其为味也,人间露液,天上云腴。冰雪净其精神,淡而不厌;沆瀣同其鲜洁,冽则有余。沁人心脾,魂梦为之爽朗;甘回齿颊,烦苛赖以消除。则有贸迁之辈,市隐者流,罔惮驰驱之远,务期道里之周。望燕赵滇黔而跋涉,历秦楚齐晋而遨游。爰有鉴赏之家,茗战之主,取雪水而烹,傍竹熜而煮。品其臭味,堪同阳羡争衡;高其品题,羞与潜霍为伍。尔乃驾武夷、轶六安、奴湘潭、敌蒙山、纵搜肠而不滞,虽苦口而实甘。故夫口不能言,心惟自省。合色与香味而并臻其极,悦目与口鼻而尽摅其悃。润诗喉而消酒渴,我亦难忘;媚知己而乐嘉宾,谁能不饮。”

  在《松萝茶赋》中,张潮描述了“新安桑梓之国,松萝清妙之山”,他说故乡是“钟扶舆之秀气,产佳茗于灵岩”。张潮还详细地介绍了松萝茶的采摘是“方其嫩叶才抽,新芽出秀;恰当谷雨之前,正值清明之候……”他称赞松萝茶是:“其为色也,比黄而碧,较绿而娇。……沁人心脾,魂梦为之爽朗;甘回齿颊,烦苛赖以消除……而且是‘活火泡来,香满村村之市;箬笼装就,签题处处之名……’”这样的文字,这样的文采,将色、香、味、形具佳的松萝茶描述的淋漓尽致、美轮美奂。在松萝茶大行其道的明、清两代,文人饮茶,大都讲究茶要佳,水要甘,环境要美,心态要静,客人要雅。而明、清文人在饮茶活动中,还认为品茶“以客少为贵”,若客人太多,则缺乏雅趣。所以,张潮在《松萝茶赋》中也说:“……缓提佳器,旋汲山泉,小铛慢煮,细火微煎……”真乃是“一人得神,二人得趣……”张潮甚至在《松萝茶赋》结尾时说:“合色与香味而并臻其极,悦目与口鼻而尽摅其悃。润诗喉而消酒渴,我亦难忘;媚知己而乐嘉宾,谁能不饮!”

  张潮不愧为是文学大家,洋洋洒洒650余字的《松萝茶赋》,将松萝茶写得美轮美奂,令人喝彩,可谓是风格隽雅,洒脱优美,酣畅淋漓,栩栩如生,其立意和情调高雅脱俗,含义深远且内容渊博。可以说,美妙的松萝茶在作者的笔下生花、在作者的笔下生辉!张潮对松萝茶的钟情和喜爱可谓是无以复加。案头的松萝茶依然是香气袅袅,眼前的《幽梦影》却是如“梦”似“影”,真可谓是人妙则梦自美,人妙则影自妙。《幽梦影》佳句颇多,深得吾心,只其中一句不得其解:“春雨宜读书,夏雨宜弈棋,秋雨宜检藏,冬雨宜饮酒”,喜欢喝茶的我不禁要问了:那什么时候宜品茗呢?古人曰:读《幽梦影》,则春夏秋冬,无时不宜。想来,对于喜欢品茗的人来说,更是春夏秋冬,无时不宜,一年四季都是喝茶的好时光啊。想来,只要有一颗淡定从容的心,人生的四季也将处处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盏佳茗!

来源:《徽茶》2017年12月刊徽文化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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